2006年3月17日 星期五

爬山遇狗記(下)

  走著走著我越來越心疼小狗就在山道上攀高爬低的,在快接近坡頂前有個避雨的小木棚,我想還是趕緊先到裡頭去找找有沒有個廢紙箱或大點兒的塑膠袋好用來捧著牠。木棚裡有幾個中年婦人正在聊天,看著小狗跟在我後頭,臉上露出介於驚訝跟詭異的表情;我心想:「有什麼好納悶的!?」環視一圈後,還是沒個像樣的東西能稱手,於是出了木棚繼續上山。

  有趣的是小狗這時竟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棚裡,我心想牠在山坡上一路折返果然累壞了,幸好再一下就到頂了,所以我還是逗弄著把牠給引到我身後,繼續向上爬。剛出木棚不久,迎面走來一個對我超和善的山客,這人一看就像是退休的國校老師或主任,斯文中帶著嚴謹,我也很友善地向他點了點頭,想不到這時候他突然開口了:「你怎麼跑出來了?媽媽呢?」我心裡一陣不悅:「我認識你嗎?」接著,就看到他蹲下去抱起了小狗說:「你怎麼自己亂跑?」

  到此終於一目了然,我如釋重負地繼續往山坡頂走去,耳中間或傳來木棚中質問的聲音:「…怎麼沒…看好…,…自己…出去…?」我猜木棚裡那幾個中年婦女之中一定有一位是這人的老婆,可能是對養狗的協定沒橋好,老公就一意孤行要養,但老婆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於是趁著爬山時老公腳程較快,跟著一幫婆婆媽媽們就在途中幹下了棄養的勾當,好在結局算得上是天理昭彰。

  等我下山時,木棚早就沒人了,不過對於腦中原本想好要去買瓶牛奶,接著回家鋪置個狗窩,再趕緊去接超想養狗的外甥女過來玩上一陣子的那套劇本,可能得等待下一隻有緣的狗兒了。

爬山遇狗記(上)

  每隔一陣子新聞裡總會看到流浪狗的消息,雖然偶有出人意表開心的結局,但多半是令人難過的情節。從小到大家裡只養過一隻調皮又好吃的白狐狸狗,可惜相處不過幾個月,就因為小狗貪吃、誤食到鄰居遺棄的老鼠藥而提前結束了我的寵物歲月。之後母親總是耳提面命不許撿小動物回家,我試過幾次,發現老媽的極限只到麻雀、文鳥這類的,只要體型大過這個限制的話就什麼都別說了。

  三月初的某一天,一早起床一直忙到下午,在電腦前工作得眼花撩亂之外連午餐都沒想到要吃,等到三點鐘左右終於告個段落了,想到要關照一下自己的眼睛,於是出門到家後面小山上的圓通寺去遛遛。

  才剛轉入上山的步道,迎面走來一對母女,腳邊跟著一隻超可愛的小狗,可能才剛斷奶,總之就是一副惹人憐愛的幼犬模樣。想不到我們錯身而過之後,小狗就跟在我身邊,走了二十來步也不肯離開,我眼見這樣子可不行,擔心落得被誤以為誘拐未成年幼犬,於是大聲對那母女嚷嚷:「你們的狗還沒跟上喔。」他倆完全不回頭,愣了幾秒鐘之後,恍然明白原來眼前這麼可愛的小狗竟然是隻棄養犬,看著牠可愛到不行的模樣,而且非常努力地跟著我朝山上一步又一步邁,突然有種相互契合的怪感覺。

  那一陣子下午的氣溫還挺涼的,這麼小的狗要在山上過夜一定受不住,於是趕緊打電話向家裡養狗的朋友詢問,根據所提出來的幾個建議,看來是非把牠帶回家過一晚了,等白天上班時再送到收容流浪動物的機構。一路上擦身而過的人並不少,小狗就這樣一會兒跟這個、等會兒又跟那個,每個遇到的人都被牠可愛的模樣感動,有的甚至會蹲下來摸摸牠的頭或撓撓牠的脖子,我也趁機試驗了一下:我不動聲色地朝山上走個十步左右刻意拉開距離,等到逗弄的人發現小狗沒有離開的意願時,立刻慌了手腳,感覺上這像是Q版的水鬼投胎。

  我實在捨不得牠上上下下跑這麼多冤枉路,所以後來遇到牠再要跟著人下山時(對牠來說可能下山比較省力,所以更喜歡跟著下坡的人走),我就會擋在牠前面。很難想像當一般人知道牠不是我養的狗時,百分之百會說出的傻話就是:「那你就帶牠回家嘛。」哇勒…!這是什麼餿主意?!後來遇到一位中年的太太就更誇張了,她是屬於典型的自欺欺人,她說山坡頂上有一群流浪狗,要我把小狗帶到那邊,那些大狗會照顧牠。聽得我很想問她小時候是不是發過高燒,或者最近頭部有沒有受到重擊?但總是聽聽就算了,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做「口惠而實不至」。

  當時我一心想著得先把小狗抱回家過一晚,不過想到這麼老大年紀了還往家裡撿小動物,不禁覺得好笑又尷尬,眼看著我們家多年來的寵物禁令就要毀在這隻小狗身上。

2006年3月9日 星期四

我家也有寒玉床

 二十多年前,老爸為了心疼因為辛勞而經常腰痛的媽媽,以及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將結婚以來他自製的海軍老鐵框板床換成了席夢思床。我還記得大床剛搬進爸媽臥室的那個下午,整個房間立刻有股「住房升等」的神奇感。

 不曉得是因為新床品質的緣故還是父親的體貼窩心,自從換過大床後,媽媽的腰痛好像緩解了許多,但壞處是出外住宿時多了個認床的困擾。儘管我從小就有自己的房間,然而當父親在床頭添上一盞質感溫厚的黃銅閱讀燈後,不管白天或晚上,沒事我就愛趴在枕頭前看書,或是一邊撥弄著收音機、一邊聽著廣播。對於大床的布置媽媽也頗具巧思,久不久便會見到她新添購的寢具,也因為這樣,她最擔心我老愛打赤腳會把床單給弄髒,所以在晚上洗完澡前我並不是挺受歡迎的。

 真正讓我對這張床印象深刻的事情發生在高中聯考的前一晚,或許是太過焦慮了,以致於難以成眠。我記不得當時老媽是如何福至心靈的,她要我就換到大床去睡吧!沒想到不一會兒我就酣然入夢了。隨著課業逐漸加重,偶爾熬夜看書累過了頭,隔天頸子犯僵,又或遇上落枕,由於有過之前神奇的舒眠經驗,我總會找空檔摸回大床上去躺個半小時,起來時總覺得一陣輕鬆。對大床的神秘療效終於在讀《神雕俠侶》時得到了共鳴:原來這是一張能去傷解瘀的寒玉床。

 如今家裡的第三代外甥們跟外甥女回外婆家時也愛擠在大床上玩鬧,儼然它已經成為一種傳續、歸屬的象徵,像一雙永遠張開的臂膀與胸膛,延伸著來自爸媽和外公外婆的擁抱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