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15日 星期一

艋舺孤舟


上週四,為了慶祝Eric通過直升高中,連同Andy三人一起去看了「艋舺」。

老師領頭帶血氣方剛的學生去看幫派電影,似乎很有點兒說不過去,於是硬想出個「看這部片為要了解歹路不可行」的說詞,只是這個強詞奪理的藉口連自己都覺得pathetic.

原本對這部電影並沒有什麼想法,不過趕巧2/9跟教會少契上課時讀了一篇頗為正面的影評,於是多了些信心。

電影一開始擺明就是以viewer friendly的角度,淺白的敘事方式很像素人編劇的手法,完全不用擔心費心複雜的解構;另一方面卻有股驚人的熟悉感,這點主要源於和導演相仿的年齡,以及國小時對艋舺隱約的印象。在「時」、「空」兩項背景知識一次到位之下,觀看這部電影甚至有如數家珍話當年的錯覺。

第一個讓我忍俊不禁的是開頭在河堤的追逐中被驚擾飛起的鴿子,這是吳宇森最迷信的票房保證,據說片中鴿子出現的數目越多,票房就越好。果然頭一個禮拜「艋舺」的票房就破億,我想在鈕承澤導演的下一部電影中鴿子還會是少不了的角色。

這個懷舊的時代所說的故事相當簡單,每個角色都一廂情願的將自己的希望投射在別人身上。主角兼主述蚊子自念書以來,從沒fit in學校這個系統,更遑論獲得友伴認同的歸屬感,因此當霸凌挑釁欺上頭來,當息事卻不得寧人的時候,入幫就成了安身立命的唯一希望,而意外的附加價值竟是從小夢寐以求的友情;和尚則將希望投射在太子身上;小凝所凝視的是未及來到的未來…,打從一開始由每個人希望的著力處就知道這部片的失落將會有多重。

地下舞廳裡當草蜢唱起譚詠麟的「愛情陷阱」,配上太子四「聳」到不行的disco舞步,我立刻想到大一時JinXing唱作俱佳演出梅艷芳的「夢伴」,那個年代就是這個味;另外一首首Air Supply朗朗上口的英文歌也是中學生最具成就感的回憶。姑且不論劇情,光是這些音樂、舞蹈、髮型和服裝就具體而微的呈現了民國七十年代的樣貌;只是今天的年輕人看到片中的扁鑽時,脫口而出的應該是「手裡劍」吧!?兩者儘管形似,但意義卻大不相同,手裡劍屬於忍者的世界,井水不犯河水;而扁鑽卻真實的存在於同學的書包當中,它可是人類世界裡的產物。

當Masa老大一出場,我只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幾分鐘之後恍然想起那個渾身刺青的馬沙,以及他的自傳「錯誤的第一步」。又一次感到這樣說故事的方式還真是省時、省錢又省事,用名字cue出角色的背景與性格,全靠類比共同記憶對號入座,一名以蔽之則足矣。只是對於九年級的Andy和Eric來說,Masa就是Masa,哪裡有甚麼豐功偉績可言?

對「艋舺」始終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因為懷舊的緣故不忍心稱它為cliche,只能說這樣的手法很久沒有看到了。對於「江湖」這個概念,在電影「東方不敗」裡頭,當令狐沖看盡了恩怨殺戮〔蚊子也納悶每天打打殺殺有甚麼意義〕而想退隱江湖時,徐克藉著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的口,為江湖做了個很好的詮釋: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又怎麼退出?」

這個概念,對艋舺來說當然再適用也不過,入幫的過程是化學上的不可逆反應,如果真的可以隨著成長、成熟全身而退的話,那所有的幫派都將淪為避禍的旋轉門。所以無論是廟口、後壁厝、太子幫或外省掛,任誰都是有進無出,至死方休。

劇末灰狼和蚊子的衝突是另一個似曾相識的高潮,彷彿「天龍八部」裡延慶太子遇上了段譽,同樣是走機關算盡、造化弄人的路線,只是延慶太子立時將希望投射在段譽身上而獲得解脫,灰狼則如其名走向loner的命運。

「艋舺」是由平埔族語直接音譯而來,意思是獨木舟,以此為片名實有著極為貼切的寓意。片中阮經天和趙又廷兩個主角都是亟欲找到同驅併行的孤舟,只可惜投射的希望錯位,註定了要在艋舺裡繼續漂流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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