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無意間在廣播中聽到李寶春老師接受訪問,介紹他與辜公亮文教基金會今年度的春季公演。
一直以來對於京劇就有很深的好奇,怪的是從來沒想過要好好坐下來聽上一齣,甚至連電視上錄影的節目也沒看過,有趣的是,我心裡一直確定我是個京劇愛好者。在此之前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觸到京劇的經驗是在國中的時候,有一回全班被帶到國軍文藝中心去看戲(等長大後回想起這一段,很陰謀論的懷疑是因為賣座不好,所以派文藝中心附近的學生去填空),那是齣叫做「青石山」的武戲,內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武打得很精彩。
今年五月底的最後四天剛好遇上端午連假,突然有個念頭︰如果能連看它三天精彩的演出的話,也算是難能的經驗,而且讓「窩在家休假」的附加價值提到最高點。訂票的時候才發現看京劇實在是個實惠的娛樂,更增加我對它的好感。
這是三天的節目表(照片為李寶春在「甘露寺」中所扮演的老相國喬玄〔大喬、小喬之父〕)。
「好老戲」(好戲+老戲=好老戲 )已經唱了好幾年了,跟這名字取得好一定有關,簡單、樸實的三個字說明了裡頭只有經典。「好」、「老」、「戲」這三個字應該出自董陽孜之手。
5/29第一場當然是壓場之作,演出的是全本的「四郎探母」。楊家將的故事早就耳熟能詳,剛開場只不過是文、武場的絲竹鑼鼓點子就讓人精神為之大振,細緻的編奏儼然是一場獨立的表演。
首先出場的是陳晨飾演的遼國鐵鏡公主,扮相跟身段都是艷光照人,一開口更是聽得人眉花眼笑的,名副其實的令人驚艷! 後來我仔細讀了一下節目表,發現原來舞台燈光是留洋Standford大學的碩士,也難怪能將舞台上每一個角落都立體托出。
接著是李寶春飾演的駙馬出場了,雖然不懂京劇,但我想所有靠聲音吃飯的專業人士(不拘是流行樂歌手或是新聞主播)他的聲音一定要有很高的辨識度,李寶春的中音厚實,咬字帶著特殊的儒雅貴氣,一經入耳絕對難忘,尤其陸續當年輕一輩的演員同場時,只要李一開口,總是能予人「順耳」的妥帖。
李寶春所飾演的駙馬木易。
這次雖然演出全本的四郎探母,但劇本更添了些新的橋段,有趣的是,儘管完全不知道這戲本來的面貌,但新的東西無論加得如何巧妙,總覺很有痕跡,我想主要是因為兩者有著完全不同的底蘊(infrastructure),油水再怎麼搖晃,最終還是會清楚的隔為兩層,現場雖然有年輕一輩的觀眾,但為了現代化而傷到了經典的紋脈實屬可惜。
演出蕭太后的是台灣當家青衣黃宇琳,從我這外行人的眼中看來,黃宇琳也是天生的演員,她的扮相不但好看,而且隱隱透露出知性的感覺,也難怪在隔天及後天能演好出塞的昭君以及三國的小喬。
黃宇琳飾演蕭太后。
另一個讓現場觀眾期待的角色是飾演佘太君的翟墨,她的中音渾厚卻清亮,我最怕聽到好像喉嚨裡卡住老痰的「濁厚」聲音,翟墨的聲音雖是初聞,卻是異常的乾淨,同樣屬於辨識度極高且一聽就順耳的色質。
幾位台灣新生一代的演員像是飾演楊六郎的李侑軒,儘管神色跟台風不夠篤定,但聲音卻相當好,可能得靠多登場磨練;飾演楊宗保的趙揚強當晚應該是最悶的一個,他的聲音出了很大的狀況,讓原本四郎與佘太君會面前醞釀的鋪陳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詭異。
盜令返回宋營探母的楊四郎(李寶春)。
在節目表中,也讀到辜懷群講戲的文章,她不僅懂戲,而且敏於看出戲與人生的相連。在「四郎探母」中,遼國的鐵鏡公主因為不捨見到駙馬憂悶思親,而協助盜取金鈹箭好讓楊四郎出關探母;辜懷群很貼切的為許多類似鐵鏡公主的台灣女性找到了互通,她描寫早些年兩岸剛開放探親的場景,讓人一目了然當中的捨得與忍得︰
「那些帶著大包小包飛回大陸探望父母與妻兒的人,哪位不是某種程度的楊四郎?那些忐忑著心情幫著老公採買打包、送他回鄉與前妻相會的台灣婦女,哪位不是某種程度的鐵鏡公主?有惻隱之心者,常獲喜愛;所以鐵鏡公主雖是個『番女』,歷來獲得觀眾的讚美。戲,是人生之鏡,壓縮了歲月,映照出世情。」
散場時,我發現對於原本僅有個朦朧輪廓的「四郎探母」,有著很深刻的感觸,不光是情節,連唱詞也印象深刻,感受到戲劇教化人心的力量;而受教的關鍵在於專注,唯有在引人入勝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用上將近三小時的唱、作、唸、打多重的文、藝、趣編碼,讓這個故事的內容與性情深植在觀眾的心中。
3 則留言:
喜歡舊文學的大概看京劇都會一見鍾情,不過京劇DVD不多,到底不像電影流行,就連Youtube短片好的都少見。
程派《鎖麟囊》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 - 遲小秋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結尾薛湘靈唱。)
Many thanx to Judy.真是好看。
不客氣,遲小秋唱的幾段都好(在Youtube的),且扮相身段典雅...我不是專家,純欣賞,以前電視有歌仔戲也看,超爆笑拖車廣告 - 歌仔戲版
說到《四郎探母》想到梅蘭芳和孟小冬,電影《梅蘭芳》中黎明和章子怡都演得不太好啊,倒是那個演梅蘭芳少年時的配角演得出色。龍應台《目送》一書中也提到這齣戲和在台外省人成長經驗。《目送》的溫柔婉約改變我對龍應台寒氣逼人的印象,不,我印象中她是燒「野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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