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盒夾層,靈膏久藏;珠花中空,內有藥方。二物早呈君子左右,何勞憂之深也。」
認識Cat已經有五年了,在這個月快走到底的時候,聽到她通過博士學位口試的消息,除了一同開心之外,也不禁感嘆又是一樁遲來的正義。
今年農曆年過後,Cat投稿期刊的文章沒被接受,眼見無論如何也趕不及在論文口試前重新投稿,如此一來連畢業的門檻都達不到,更不用說接下來的口試。
面對這進退維谷的窘況,更糟的是這時指導教授竟然建議她:「直接放棄吧!」
當時,可以說是Cat人生中最耗弱的時刻,任何負面的否定都迫不及待的往身上攬,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價值;我很清楚這時候最需要的是一個力排眾議的聲音,況且再沒有什麼地方比得上學校更講政治了,越難解的問題當然更應該用政治的方法解決。
一般情況下,指導教授說No的話,畢業公演這台戲應該就唱不下去了,偏偏在台灣許多Advisors的角色功能跟電影〈金錢帝國〉中的陳細九一樣,旗下眾生只是為了老大善後而收進門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所謂Advisor當然是以出清存貨為最高指導原則。
學術圈比哪兒都還講論資排輩,所謂修業規定還抵不上大老的一句話,因此什麼門檻不門檻的,關鍵在大老的意向。儘管希望渺茫,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是個Do Or Die的求情,反正置之死地,沒有輸不起的代價,當然是不做二想去求。
我想Cat真的不甘心就此放棄,所以聽完黑暗得近乎肥皂劇的分析後,也就硬起頭皮去求,結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大老竟然善心大發,同意以入學時的修業規定解釋,這樣就過了期刊的發表門檻。有趣的是,即使這麼一個想當然爾的規定,卻不是客觀適用,非得由某人認定才算數,在在充滿了人治的色彩。
幾個月天昏地暗的研究與撰寫論文之後,六月份接到Cat的電話,說是不可能完成。
時限,這只兩面刃,一方面會催逼進度,另一方面也會激起自我否定的疑慮,甚至放棄!除了信心喊話之外,我還剽竊牧師講道的口吻,連連發預言:「你要相信,一定會畢業!」
時間上當然很緊迫,但對於咫尺在望的終點,我比她還覺得可惜,這種事往往是當局者迷,而這時候最大的問題是意志而不是能力,多年來她所表現的學術實力早已確定(只是投稿的運氣就是差到谷底),而畢業口試的這段路,從來沒有人是以幽雅的步子走過,疲累、艱辛甚至狼狽都還算是美化的形容,真正的難堪只有當事人可以體會。
時間上的巧合,正好趕上Andy要考基測,Cat的所有負面情緒反應跟Andy幾乎同出一轍,在驚惶中每個人彷彿又都退回15歲甚至還更小。
口試當天,台北、美國和歐洲的老朋友們都屏息以待外加不住的禱告,將近中午時分,Cat傳了個簡訊「過了」,這兩個字用了十年才說出口,比任何早療的進展都緩慢而辛苦,只不過同樣都是為了掙脫「自己」內在的限制,不只是寫出一本兩百頁的論文,更像是從自己織就的縛繭中奮力掙扎,堅持不斷不放棄而脫困,可惜這些心路與奮鬥,遠非大老和陳細九可以想像的,徒然浪費教學相長最寶貴的機會。